第一章续香火两英传接力 度不惑成儒终有后(1(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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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你也想再养一个啊?”大俺妈也来了话。

“你别说,我还真想叫佤(我的)男将加点油,再养一个!”

“做梦去吧,你要再养(痒)啊,加油不中,烧开水烫差不多!”

“好,好,好!我不养,你养,你奶子大,人家说不出嫁是金奶子,出了嫁是银奶子,养了伢儿是狗奶子,你呢?你是男将都想摸的马奶子!”

“看我不来撕你的嘴,你个骚骚精!”大俺妈笑骂道。

两人正说笑着,又遇着了撑了把雨伞,拎着鸡蛋从塘南来的三奶奶和顶了块雨布,捧着小伢儿穿的毛衫子、猫儿头鞋子,从西边过来的西江姨娘……这下就更热闹了。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些奶奶、俺妈、大嫂的,从各家出来相互招呼着,说着、笑着,打着、闹着,一齐向乡长李成儒家涌去。跟在她们后面的则是一群也在追打嬉闹的半大姑娘和细伢儿们。

这是为何?这么多人竟都自发地去李成儒家祝贺,就因为他李成儒是个乡长,还是……?这么多人又为何多是女的、老的、少的?这里的男人们呢?青壮年呢?他们都到哪里去了呢?

要回答这些问题,那可真要从这李成儒说起了。提到这李成儒,大半个延令地界恐怕都会是无人不知,没人不晓的。那倒不是他当了个小小的乡长,而是传说他解放前在新四军地方“独立团”练就了一手好枪法,能百步穿杨,他若打你的左耳朵,飞掉的便绝不会是右耳朵。并由此得了一个“神枪硬骨菩萨”的绰号。这个绰号里带有“菩萨”二字,除说明了他惩恶斗敌的神奇,还因为他为人仗义,善救危济困,所以老百姓都跟他亲近。这会,他家有这等喜事,人们知道后都来祝贺当是自然了。

解放后,李成儒做了延令县燕子乡的乡长。此时,他正带着燕子乡包括元坔村在内的共六个村的民工奋战在古马干河的水利工地上。他还不知道,他的西江人蔡江英已给他生了一个胖小子呢!

这是一九五四年的秋天。虽然这年长江中下游地区起了洪水,自然灾害严重,但挡不住农业合作化势如破竹般的迅猛发展;新中国的建设正犹万马奔腾,一日千里。

可不是,八月中旬抗洪斗争刚结束,与江阴隔江相望的延令县就召开了乡镇以上的干部工作会议,会上县政府张翠莲常务副县长作了部署,要求各乡镇组织好民工,准备大会战,开挖古马干河,兴修水利,确保国庆期间开工,元旦时基本疏通,春节前胜利竣工,而向新中国建国五周年,向一九五五年的新年献上一份厚礼。正是为了完成县政府交给的任务,李成儒从县上开会回来不久,便在全乡组织了近两千人的民工队伍;在秋粮还没完全收好,各家的白果(银杏)还没来得及打下来,十八岁到五十岁的男丁们便都跟着李成儒这个燕子乡水利建设团的团长开赴到了古马干河的水利建设工地。

上河工是当时水利建设的需要,可想不到的是这却成了以后三十年间该地区的村民们在每年的深秋至整个冬季,甚至来年的春季都逃不掉的“苦役”。

闲话收起,言归正传。在各水利团的团长中,唯这个李成儒团长文化最低,识字最少,除能认写自己的名字和几个常用字外,其余就是字认得他了。他本出身行伍,可偏偏他的名字叫成儒,蛮儒雅的,显得颇有文化。所以不少人都跟他开玩笑说:

“你不应叫成儒,而要叫从武。”

李成儒呢,他总是很认真地回应道:

“那是旧社会让我儒不成,逼着我从武的。还真不要说呢,要不是我李成儒当了毛主席的兵,参加了新四军,跟队伍上的兄弟一起打败了他娘的小日本和蒋光头,这个燕子乡乡长的位置就不是我这个李乡长的,而是另外一个李乡长——那个匪乡长李冠群的了。现在是新社会了,我大小也做了个官,也算代我老子李向士实现了个希望,将来我儿子更会圆我祖上和我的梦的;我即时成不了儒,我的儿子也一定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儒的!”

李成儒讲这番话时声情并茂,甚至让人听不出这些话出自一个大半文盲的人之口,因此总是令人倍受感染,不住地点头,而希望他继续地“演讲”下去。

可每每李成儒讲到“我的儿子也一定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儒的”这句话时,就一下子嘎然而止了,就什么也不说了。为什么呢?因为只有这时,他和熟悉他的那些“听众”才猛然意识到:

他,虽然快四十开外了,虽然还娶了二房,但至今还没有个自己的儿子,不是不曾有过,只是……

总之,只要说到儿子,也就说到了他的伤心之处。

原来李成儒他家四代单传,独苗独根;因此,“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一古训深刻影响着李成儒的家人,希望香火延续,人丁兴旺,也成了李成儒家每代人的最大心愿。

李成儒的祖上本来还是有点田产的,但到了他祖父李俊林手上时,因官府要抓李俊林去当兵,李俊林的父亲担心这独子万一有了闪失要影响李家香火的延续,所以就变卖了全部田产把他保了下来。

李俊林虽免了被抓壮丁的祸,却招来了失地的苦痛与贫穷。因此,他恨官府,可又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有点出息,识几个字,做些正事,以免再受欺压,再遭贫穷。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李俊林请人为儿子取了个带有希望的名字叫向士。

不过李向士一生贫穷,别说识字断文,出仕入阁了,就连扁担大的“一”字也不识一箩,而一辈子靠做长工、做帮佣度日,差点连老婆都讨不到。只是祖上的希望他没有忘,愿未灭,梦还在。因此后来他娶了徐氏,生了个儿子,即请庄上的大先生为其取名以寄托希望,继续梦想,这就是成儒也就是李成儒。

有意思的是李向士的父亲李俊林为了香火有继避兵役,不让儿子当军阀的炮灰,弄得家境一贫如洗,父子悲苦一生,祖上希望几近破灭,香火差点无继;而李向士的儿子李成儒则为了改变贫穷,免受欺压,遂抱着“不成儒,即成武”的决心,毅然当了共产党的兵,参加了新四军,结果不仅真给李向士带来了希望,还让李向士有了梦想成真的可能。

那时,新四军在延令城东的黑松岭打了一仗,也就是史上说的“黄桥决战”。这一仗打出了新四军的威望,也打出了共产党的又一个天地,让老百姓看到了希望,找到了救星。于是,黄桥烧饼慰劳忙,多少老百姓,为了支持人民子弟兵,先后送上了自己的伢儿去当新四军!饱受地方恶霸欺压,吃尽千辛万苦的李向士正是这些老百姓中的一员。一九四一年四月,新四军新成立的延令警卫团又攻克了元坔东边姚家岱的日伪据点,全歼了日军一个分队,击毙十二名,活捉了三名,这一仗首创了苏中地区生擒日军的新纪录。因此,当李向士的儿子李成儒决定报名参加新四军延令警卫团时,李向士不仅没有反对,还亲自将自己的这一独苗送上了队伍。

这一年,李成儒二十七岁。参军的时候,李成儒刚与邻村大马庄的罗海英结婚,虽说上演了一场实实在在的“新婚别”,但因为他所属的警卫团实际上就是以前的地方游击大队,李成儒参军四个月后又改成了延令独立团,仍属地方武装,不是主力,所以不会开拔,总是在延令城周边活动;这样,李成儒也就常有了回家的机会。

其实,李向士完全同意并支持儿子参军是基于两个重要因素的。一来新四军在黑松岭和姚家岱打了大胜仗后,地方上的汉奸恶霸规矩多了,鬼子跟伪军也没那么猖狂和频繁地下乡骚扰百姓了;李向士和许多穷苦人一样终于能稍稍舒口气和直了一直腰杆。这让李向士看到了希望,所以他决定支持儿子参军。二来李向士的儿子报名参加的警卫团是新四军的地方武装,平时,队伍上的人总是分成几支在延令城附近活动。李向士认为这有两个好处,一是鬼子汉奸恶霸被警卫团的人打怕了,他李向士在庄上就不会被坏人欺侮,他当然不会想到斗争的复杂性和后来斗争的残酷性;二是儿子离家不远,有时就住在家里——这就对了,只要成儒常回来住住,新妇(儿媳)就会生伢儿,就会给他李向士添孙子,他李向士就会后继有人,这李门的香火就会延续,就是成儒万一有个闪失,还有孙子啊!这实际上是李向士同意并支持儿子参军的更重要的一个原因。也正是这一重要原因,所以我们就不难理解李向士为什么一定要在儿子参军前给他完婚了。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没有罗海英的坚定支持,没有罗海英愿为李成儒付出一切的牺牲精神,那么无论如何李向士的这一愿望都会注定要落空的。不仅如此,以后的许多事情都无不说明罗海英嫁给李成儒,那实实在在是成儒的幸运,也是成儒家李门的幸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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