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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的死,让整个皇室都暂时沉寂下来。
没办法,无论是天元帝,还是太子,亦或是如今的后宫里,地位最高的太后,他们都深切的怀念着太皇太后。其余人不想惹恼他们,自然只能胆战心惊的肃容以待了。
好在天元帝并非昏君,太子并非只认太皇太后一人,太后虽不太理外事,但跟随太皇太后多年,行事端方,虽将后宫琐事交给了馨贵妃、蒋德妃和容妃协理,但大事之上,她也不曾糊涂。
宫内宫外众人,这才能过得舒服些。
可惜也不是每一个都能过得这般舒服。
前次大棠与突厥一役,宁君远右小腿被截,面容被毁,宁山传信回来,令留在长安城中的二子分别成亲生子。
宁君迟向来为人固执,心有所想,不肯从命;宁君榆却不同。他年纪虽小,却素有志气,不肯被一辈子拘在长安城中,因此立即娶妻纳妾生子,样样都不耽搁。
宁君榆如此,一下子让家中妻妾八个都有了身孕,莫说是远在边境的宁山元帅,就是天元帝,都摸了摸自己刚刚蓄的胡子,大声道了几个“好”字。
“君榆很好,很好,非常好!”天元帝笑道,“朕与宁山说好了,让君榆七月的时候,往边境去,如此就可和宁山、君远,一道过中秋节。等中秋节后,再让人把君远送回来。君榆很好,很好。”
棠落瑾:“……”他对天元帝对宁君榆的夸赞,已然无力吐槽。
天元帝却仍旧不过瘾,拉着棠落瑾数数:“君榆现下妻妾七人有孕,宁家素来男多女少,想来这次生得也是男儿多,女儿少。若是君榆那些妻妾争气,这次能生出六个男儿、一个女儿,到时大棠何愁无将才?那些蛮夷,又岂敢再对我大棠虎视眈眈?更何况,如今才五月,君榆七月才离开长安,如今还剩下一两个月,想来以君榆的本事,定还能让五六个妾室有孕。如此,我儿将来登基,手下定会有更多得力干将!”
棠落瑾无奈道:“父皇,四舅舅在没有确定有嫡子前,先让六个妾室有孕。嫡庶不分,乃乱家之事。”尔后含蓄道,“宁家几个舅舅,都是将才,可他们也都是出自外祖母亲生,并非妾室所生。四舅舅这一次,太着急了。”
天元帝能想到要关心一下宁君榆家几个女子怀孕,已然是对宁家费心了。他自然不会在乎宁家嫡庶一事,此刻听到棠落瑾如此说,才反应过来。
“这却也麻烦。”天元帝顿了顿,道,“将薛氏父亲叫来,朕亲自与他说,宁家爵位一事,都由薛氏做主,令薛氏恪守妇道,好生教养宁家男儿才好。”
棠落瑾:“……薛氏受不得宁家如此怠慢,已然与四舅舅商议,此次这一胎若是女孩儿,薛氏便直接与四舅舅合离,女孩儿还是宁家人,只是她要带去薛家长大,待女孩儿长到九岁,她再谈改嫁之事;若这次所生是个男孩儿,那薛氏会继续留在宁家,只是等男孩儿长大十二岁,她仍旧要和四舅舅合离。四舅舅已经许下无数诺言,请薛氏收回合离的话,然,薛氏性子刚烈,言道自己意已决,四舅舅虽是英雄,却不曾尊重她,不配做她的良人。不肯再退让半分。”
天元帝:“……”饶是他是皇帝,也不好说宁君榆这样的嫡庶不分,不尊重嫡妻的行为是好的。
棠落瑾看了天元帝一眼,又道:“四舅舅从前只当四舅母是嫡妻,娶回来就是替他管家和照顾妻妾儿女的,此刻却也不知怎的了,竟忽然发现,他心中倾慕之人,唯有四舅母一人,誓不肯让四舅母合离。当然,四舅舅为了向四舅母表明心迹,此刻将那些没有怀孕的通房都打发走了,日日睡在四舅母房间的外间。”
天元帝:“……”从前虽知晓宁家多出情痴,他只当宁君榆是个例外,却不想宁君榆不是例外,只是个反应迟钝的,如今六个妾室都有孕了,妻子要合离了,才反应过来,自己情系于谁。
“罢了罢了。”清官尚且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是天元帝这个明显偏向于宁君榆的人,“随他们去罢。这件事,朕不管,小七也不必去管。”
棠落瑾自是点头:“四舅舅和四舅母毕竟是小七长辈,小七虽是储君,却也是二人晚辈。长辈之事,晚辈岂能置喙?都随他们去。”
父子二人互相看了一眼,默契的在心里点了点头,都不打算插手这件让人头疼的事情。
宁君榆虽因年少糊涂,但家中大事有宁君迟掌控着,宁君榆到底没将家中丑事闹到宫里来。
只是宁家男人的丑事没闹到宫里来,越侯家的事情却是被越侯夫人往宫中一告——
如今皇后常年病着,越侯夫人饶是皇后亲姐,也轻易见不得人,只得退后一步,在棠落瑾向太后请安的时候,往太后宫中一跪——
“三从四德、女德、女诫,哪一样不都写了,女子应贞静柔顺,从一而终。何为从一而终?自是从定亲之日起,那女子便是定亲的未婚夫家的人了,从此以后,是想嫁也得嫁,不想嫁也得嫁。”越侯夫人哭道,“可是那忠武将军家,明明和我的二子定了亲,他们那时,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只待忠武将军家的姑娘嫁过来,成就一番佳话。可是现下、现下他们见我的二子身子受伤,如今便想悔婚。哪里有这番道理?”
“若是我的二子叶善言死了,那么悔婚便悔婚,臣妇绝不会有半句怨言。可是,”越侯夫人痛哭,“可是善言如今只是受了伤啊!将来定有能好的一日,他们忠武将军家,如何能此时悔婚?如何能此时悔婚?太后娘娘、太子殿下,臣妇自知不该如此冲撞,贸贸然在二位面前说这些事情,然而爱子之心,臣妇身为人母,着实掌控不得。还求太后娘娘、太子殿下下旨,令忠武将军家的姑娘,速速与臣妇二子成婚,如此琴瑟和鸣,忠武将军家,必不能再说那些退婚之语!”
太后登时就无奈了。
越侯夫人的两个嫡子,嫡长子如今在街市上断了腿,腿骨碎裂严重,根本救不回来,如此就成了真正的残废;次子的子孙根虽然没有断,但因被人来回碾了数次,虽然大夫都说无碍了,但大约是心理作用,还有旁人的妄加揣测,越侯夫人的次子叶善言,哪怕是吃了药,竟也不能与女子同房。
这等隐蔽之事,原本不该传扬开来,但越侯府因越侯夫人心神大恸,几个有庶子的妾室平日被压制的狠了,此刻一见着机会,自然将越侯府的世子叶善文和叶善言往死里踩,白的都能说成黑的,更何况兄弟二人如今都不算是白的呢?
也正因此,越侯府尤其是叶善言“不举”、“虽有宝物却不得用”的传言,自然越传越开,忠武将军家不论是为着名声也好,还是真的疼爱女儿也好,都不得不站出来,要和越侯府退亲。
当然,这件事,太后和太子也是知道的。
太后虽看重规矩,可是她也曾亲眼看着自己的姑母身为女子,垂帘听政,将一群男人压制下去的事情,心知女子未必不如男,更知晓让一个女子守活寡是多么悲哀的事情,见到越侯夫人如此,便长长一叹。
“此事却不好办。”太后叹道,“虽说女子当从一而终,但是忠武将军夫人,昨日也来哀家这里哭诉了,说是爱子之心,人皆有之。越侯夫人疼爱儿子,不忍儿子‘无能’之后无妻,可是她也疼爱女儿,不忍女儿将来不但要忍受一个脾气暴躁的丈夫,且这个丈夫还是‘无能’之人,只能让她的女儿守活寡。”
太后说到这里就顿住了,瞧一眼越侯夫人的脸色,道:“此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哀家却是不好评判。且婚姻之事,本就是结两家之好,越侯夫人若是心宽,暂且放弃了这门亲事又如何?越侯府二公子身份贵重,何愁娶不到别家千金?若是不肯放弃……”
太后的话还没有说完,忠武将军夫人就携女前来求见。
太后自是宣召不提。
忠武将军夫人进殿就拜,对越侯夫人的指责并不反驳,直言道:“忠武将军府亦不想推拒这门亲事,可是,令公子不举的传闻,如今已经传的大家小巷,街边的乞丐都尽知,越侯夫人,此情此景,我又如何能让小女去越侯府吃这份苦、守这份活寡?越侯夫人也是有女儿的人,越侯夫人的女婿刚刚亡故一年,您便接了女儿归家,为何不让她继续为其夫守上一辈子,干脆捧个贞节牌坊回来好了?”
越侯夫人面色铁青。
忠武将军夫人却是对着太后再次拜道:“越侯夫人想要臣妇女儿嫁去,也不是不可。臣妇只请求,让越侯夫人家的二公子,跟着臣妇家的大儿子、二儿子一起往那青楼楚馆一游,若是他能……重振雄.风,这门亲事自然依旧作数,忠武将军府,也会为小女赔上一半的家产,作为小女的嫁妆,嫁进越侯府;可是若是越侯府二公子并不能……”忠武将军夫人深深拜倒在地,“还求太后做主,令两家再无牵连,令小女得以重嫁良人!”
忠武将军夫人的话都说到了这里,越侯夫人哪里还有回绝的余地?当下只得铁青着脸,答应了这件事。
两位夫人既约定好了时间地点,还约定了“见证人”,那么就没有再留在宫里叨扰太后,告辞了。
等二人都走了,太后才松了口气:“都说这些大家夫人雍容华贵,可见是还没有被逼到份上。一旦遇到了儿女大事,这些大家夫人啊,也不过是普通妇人而已,只会争争吵吵。”
棠落瑾道:“祖母若是不喜,就寻几个女官来,让她们专门来处理这些事情。虽不能让她们明着处理,但也能为祖母提些建议,如此祖母便可不必太过劳神。”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太后笑道,心中想着等问过了皇帝,若是可行,那么这件事就这样定下,倒也不错,“不过,今日的忠武将军夫人,与平日倒稍显不同。平日的她,可是沉默多了,不想今日为了女儿,竟仿佛是豁出去了。”
棠落瑾微微眯了眯眼:“祖母慧眼,忠武将军夫人如此,怕,也只是为了家中千金而已。”
发现忠武将军夫人的不对劲的,还有越侯夫人。只是她发现的太晚,如今还要为次子着急找老大夫“治病配药”,竟暂时顾不得这件事情,只盼把药弄出来,好生让次子“重振雄.风”,把那将军府的女儿娶回来。
宁君迟知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甚么都做不得了。
他如今朝中有实职,时常去看棠落瑾的善堂,还要被家中宁君榆的琐事烦忧,竟一时不察,不意自己的长姐一时糊涂,竟答应了这件事情。
“大姐糊涂。”宁君迟道,“这种事情,如何能辩解?待过上几年,善言有了孩子,谣言自然不攻而破,何须让善言去甚青楼楚馆,还要在那么多人面前‘重振雄.风’?大姐救不曾想过,若善言到时一时紧张,没有如大姐所想,旁人又如何会瞧他?那等谣言,从前只是谣言,可若经了这青楼楚馆一事,怕立时就能坐实。善言脾气本就不好,到时如何还能忍得?岂非是害了善言?”
越侯夫人恍若当头一棒,这才恍悟。是了,她怎么糊涂了?这等事情,如何能验证?当初那忠武将军夫人的话,也只是故意让她往下跳而已?
宁君迟见此,就知长姐已然相通,不再相劝。
他本以为,经他一劝,长姐必不会再行这等荒唐事,却不想越侯夫人是想通了,可是叶善言哪里能想通?他在街上策马,被往日的狐朋狗友一激,当即“呼啦啦”叫了一大群狐朋狗友,一道往青楼楚馆去,至于结果……
自然是他根本没有重振雄.风,而越侯府家的二公子,的的确确废了的消息,也在长安城中,不胫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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